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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来一下工作室吗?”
“现在还是?”
“现在。”
“嗯。”
这是自上次沉默的一别之后,尤长靖首先主动联系自己。林彦俊放下电话,双手合十抵在下巴,盯着桌上摊开的文件出神,只是不知怎的,看着看着,文件里的字逐渐开始模糊变形,飘在眼前生生拼出了那张可爱的娃娃脸。
他走到书柜旁打开暗处的保险箱,抽出底下躺了很久的一个黑盒子,打开,将那把伯莱塔92F握在手里,熟练地做了一个上膛的动作。
只是他没想到尤长靖早在他进门的时候就耍了阴招。
再次醒过来,就自己发现被双手反扣绑在了椅子上,工作室还是那个工作室,立在房间中心的钢琴被盖了天鹅绒布,两扇大落地窗被遮光帘封得严严实实,唯一的光源是头顶上半开的吊灯。
尤长靖搬了张高脚凳坐到他对面,晃荡着两条腿在看他。
林彦俊看他似乎在笑,心里很堵,但他很清楚其实尤长靖现在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只是嘴角天生一点甜美的上扬,才有了这一刻诡怪的笑意。
“快点帮我解开啊。”林彦俊声音很低,似乎有一点愠怒,但也只是很少很少,就像小孩子之间玩游戏,其中一个做了点过分的举动,另一个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假生气。
“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哦,”尤长靖还是一脸无辜地嘟着嘴,“任务还没做完呢……我认真想了想,比起什么情啊爱啊,我还是比较想活着。”
说着,他掏出上衣内袋里的左轮手枪,将转轮往左侧甩出了干净利落的一记响,瞄准了对面脸越来越黑的人的眉心。
“你不会开枪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因为你不舍得……”
尤长靖轻蔑地笑笑,反问一句,“是吗?”
“3——”
“2——”
“……”
有人松了口气。
“好吧,你猜对了……我确实舍不得对你开枪。”
他放下举枪的手,突然向前探身,停止在了一个足够暧昧的距离。他盯着那人眼里的一团黑气看了半天,然后将手探进西服外套里,恶意地缓缓移动指尖,直至感受到腰侧肌肉不自觉的收紧,才得意地逃开。
“但你有想过杀掉我,是不是?”
尤长靖摸向林彦俊藏在后腰的枪,用力抽了出来。
“我是喜欢你,但我不敢相信我看到的你了……”
“你很可怕,尤长靖。”
你很可怕,尤长靖。
尤长靖也是这么想自己的,他垂下眼,很快再抬起时又换了另一副无所谓的脸孔。
“没有啊,人不都这样吗?”
他站起身,走到钢琴旁边伸手理了理天鹅绒布料上的皱褶。
“我不舍得杀你,但有人会杀你。”
“你去哪里?”林彦俊看那人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外,准备落锁。
“不去哪里啊,我那么可怕,怕吓到你……”
“对了,我弹月光曲总是错节拍,为什么?好难哦……”
“什么?”说到钢琴,林彦俊下意识向房间中心那架琴的方向看过去,他发现有个闪着亮光的银色物体被潦草地藏在绒布的皱褶间,显然藏的人没太多准备时间,露出了半截头。
一把左轮手枪。
那么尤长靖拿的是自己的枪。
“尤长靖!!!”林彦俊回头已经看不见门外的人了。
“干嘛了啦……”直到门口传来熟悉的粘糯口音,林彦俊才松了口气。
“回来!”
“我不要。”
“快点回来听见没有!!”林彦俊气急,对着门的方向怒吼。
“我去完成任务先啦……”
“哦刚才说错,应该是这样——”
“我不舍得杀你,也不会让别人杀你。”
门外好像隐约传来陌生人的嘈杂声,好像还有衣料的磨擦,和男人不真切的痛苦呻吟。
林彦俊用力挣着被绸带束缚的手,出乎意料地,很快出现了松动,那个绑他的人好像从一开始就故意要让他逃跑。
他想方设法试图打开或者砸开房间的门窗,却都是徒劳。门从外面反锁上了,虹膜识别的电子锁,窗是防爆材质,厚度可观,凭他一己之力绝对没办法用不正当的方法打开。
第一次来这地方就本应该觉出这些对一个普通工作室来说实在过分得紧要的安保措施的,他想,不过都是后话了。
他无力地趴在门后,看着那原本还在门外徘徊的黑影拉得越来越远,颜色越来越淡,凭他怎么喊,最终还是固执地消失了。
尤长靖好像真的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乱七八糟的嘈杂慢慢都收了起来,全世界都没声了。
一时间,林彦俊呆的房间也静得让人发怵,他发红的眼睛像是快要滴血,盯着玻璃门外什么都映不出来的白墙颤抖着。越是看不见东西,听觉就越灵敏。
他听见机械部件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啦”声。
然后是子弹出膛的闷响。
“尤长靖……”林彦俊冲口而出的叫声到了嘴边就变得无力又苍白,他退了几步挨着墙,大口大口喘息,努力压制哽在喉头的酸涩。
他从未试过那么期待那张充满生气的娃娃脸能马上出现在自己眼前,蹦蹦跳跳地钻进怀里,掐一把他的腰。
可尤长靖拿的那把92F里没有子弹啊。
“你知道吗,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朝你开枪……”林彦俊喃喃道,眼泪早就控制不住地掉落。
好像有人打开了门锁。
林彦俊快速反应过来,握起琴上那把左轮手枪,瞄准门的方向,扣着枪把的指节力道大得泛白。
那人推门的动作很慢,中途还往反方向顿了顿。
然后林彦俊就看到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上翘嘴角,只是这次,他的眼角也是甜美的弯弯。
直到怀里那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林彦俊才意识到刚刚狂喜时抱他的力度不知轻重,似是压到了他的伤口。他看他脸色发白,额角全是细细的汗珠,捂着肋骨下方部位在弓腰强忍。
“你是不是傻啊!”他见那人越痛苦,胸腔里的怒火就烧得越旺,“那枪里没子弹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啊,”尤长靖把自己往对方怀里蹭了蹭,一方面减轻自己的痛苦,另一方面给那团爆炸的黑气灭火,“我一上手就发现了,轻那么多,是个人都能感觉出来了啦……”
“那你还带它出去?!”
“又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我一个人一把枪顶个屁用?不如我先出去帮你放倒一批,万一我运气好能回来那最好,我回不来至少你打得不会太辛苦是不是?”
“动点脑子,你这样怎么当总裁……”
尤长靖痛苦地在林彦俊怀里缩成一团,嘴里不忘怼人,结果下一秒就被人封住了嘴唇。
眼泪顺着嘴角滚进舌尖,涩得他一个激灵。
很快他反应过来,用尽全力回吻了过去,然后恶意咬破了对方的嘴唇。眼泪混着血腥实在令人难过。
这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了,尤长靖心想。
“走了尤长靖,来不及了。”
林彦俊抬头,看见门外站了个瘦高的小男生正盯着他怀里的人。
林超泽好像给他看过这人。
“陆定昊,我的死党兼搭档,我现在半条命都是他给的。”尤长靖笑笑。
“一整条啦。”门外那人翻了个招牌白眼。
“你走去哪?”林彦俊警惕地圈紧怀里的尤长靖,生怕他下一秒长出翅膀就飞走了。
“活命啊……再不走陆定昊好不容易帮我争回来的命又要没了,他骂死我。”
“保命要紧。”
说着,尤长靖抬手将一直捏在手心的针剂朝林彦俊的后侧颈扎了下去。
“睡吧,林超泽马上就到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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